在山裡看到的星星,遠比平時在城市裡看到的更多更美。
我從小就喜歡看天看雲看星星,特别是我媽去世以後,我更喜歡看星星了。我總覺得她就在天上,躲在哪一顆星球上,遙遙地看着我。
我躺在搖椅上,看着天邊閃爍的星辰,覺得心裡特别甯靜,就像小時候,媽媽在身邊一樣。
我出來玩之前,老頭剛提醒過我,下周二是我媽的忌日,他讓我在我媽忌日前趕回去,跟他一起去看看我媽。今天是周六,離我媽的忌日也沒幾天了。我媽現在,是不是也乘坐着哪顆星星在趕回來看我們的路上了?
阿楠哥哥給我拿來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秋夜涼如水,配上一杯熱奶茶,倒是舒服得很。
他把裝着奶茶的袋子遞給我,我自己拿起吸管紮了進去,捧起奶茶喝了起來。見他沒給自己拿,我又把奶茶遞給他喝。
他擺擺手,“阿錦,我就不喝了,我喝了奶茶會睡不着。”
我還是把奶茶塞到了他手裡,“晚上涼,你不喝也行,抱着奶茶暖暖手吧。”
他接過奶茶抱在懷裡,又伸出手來牽起我的手,“阿錦,我早就想帶你來看星星。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帶你爬到樓頂上看星星的事嗎?”
怎麼不記得,那時候我媽剛去世,他本來正趕上開學,可是因為我媽的事,多留了幾天陪我。我們一起躺在樓頂上,他牽着我的手對我說:“阿錦,媽媽就是朝你眨眼睛的、最亮的那一顆星星。”
我從躺椅上坐起來,看着眼前的他,突然明白,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我心中就深深地紮了根。
在媽媽離世的那段時間,所有人都在騙我,跟我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跟我說媽媽過段時間就會回來,隻有阿楠哥哥,帶我去看媽媽。
是的,看過星星的第二天,阿楠哥哥偷偷帶我去了墓地。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冰冷墓碑上媽媽的笑臉,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我沒有媽媽了。
我跪在媽媽的墓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楠哥哥摟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肩,又一下一下撫着我的胸口給我順氣,“阿錦,哭吧,沒關系,有阿楠哥哥在,以後每年,阿楠哥哥都帶你來看媽媽,好嗎?”
我點點頭,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鈎,“阿楠哥哥,一言為定。”
“阿錦,一言為定。”
後來,四年級開學前、五年級開學前……阿楠哥哥都帶我來看媽媽。我們約定的日子,并不是媽媽的忌日。因為媽媽忌日那天,爸爸會去墓地。可他怕我傷心,從來不帶我去。他至今都以為,我一直到成年以後,才開始和他一樣,每年都去看看媽媽。
隻可惜,上了初中後,每年隻有我自己一個人去看媽媽了,阿楠哥哥再沒有出現過。
我突然動了心思,今年,是不是也可以讓阿楠哥哥陪我一起,在我們約定的那天,去看媽媽,我可以向她介紹阿楠哥哥的新身份。阿楠哥哥小時候就很受媽媽喜歡,現在肯定也一樣。
我轉頭看他,剛想說出我的邀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他身下的輪椅。
媽媽的墓地在山上,台階多得數不清,阿楠哥哥……他……他上不去。
我頹然地靠回躺椅,阿楠哥哥感受到了我的失落,忙問我,“阿錦,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
隔了一會兒,我才又說道,“阿楠哥哥,我想媽媽了。”
他點點頭,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阿錦,我知道,你看星星的時候,肯定會想到阿姨。我特意挑這周帶你來看星星,就是知道馬上要到阿姨的忌日了,所以想帶你來看她。”
我扭頭看他,已經快二十年了,他竟還記得我媽的忌日。
“阿錦,媽媽就是朝你眨眼睛的、最亮的那一顆星星。”
他又說了這句話,與此同時,天邊最亮的那顆星星,閃啊閃,仿佛真的是媽媽在給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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