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我每晚都會去醫院看阿楠哥哥,陪他一起吃晚飯。
好像也不算陪他一起吃,而是喂他吃。
他仍舊沒辦法坐起來。
他之前複健的一點點成果,早就因為這場病消失殆盡,像是他的左手,别說動動手指頭了,就是擡手腕,他也做不到了。而之前還算靈活的右手,現在也沒了之前的力量。
杜斌按照醫生的吩咐,每天定時給他按摩,幫他活動胳膊活動腿,把他照顧得很好。我每次見他,他都算是面色紅潤有光澤。
可是,他還是消瘦了不少。
畢竟終日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肌肉萎縮越發嚴重。
我知道,阿楠哥哥心裡一定很不好受。
所以我經常給他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像是可以彎折的筆,或者快餐店新出的玩具,讓他的病房裡能多一點生趣。
我自己也常常穿一些亮色的衣服,讓阿楠哥哥看到我,能換換心情。比如今天,我就穿了一件亮黃色的衛衣,正面設計平平無奇,但是反面有一排豎着排列的玩偶,我們班學生見了我這件衣服,每個都想站在我後面摸摸我衣服上的玩偶。
我穿着這件衣服往阿楠哥哥面前一站,他就閉了閉眼睛,“阿錦,你衣服這麼亮,是要閃瞎我。”
我往他身前坐了坐,“别閉眼啊,醫院裡顔色太單調了,不讓你看看别的顔色,我怕你出院以後成了色盲!”
他勾着嘴角笑起來,“怕什麼,反正我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灰,就算成了色盲衣服搭配也不會錯。”
這倒是提醒了我,我總是給自己買一些稀奇古怪的衣服,看來以後也可以考慮給他充實一下衣櫃,買一些不一樣的衣服了。
杜斌打水回來,提醒我給阿楠哥哥翻身,我站起來,摟着他幫他翻了身。剛開始他身上插了各種管子的時候,我都不怎麼敢碰他,現在他身上那些管子已經去了大半,我也在杜斌和護士的指導下,學會了如何幫他調整姿勢,盡量讓他更舒服一些。
他側對着我,我給他整理被角的時候,他看到了我背上那一列小玩偶,“阿錦,你背上那是什麼?”
哈哈哈,就是這件衣服,是不是很不錯!!!我們班學生超級喜歡!!!
“你看見啦!”我轉過身背對他,“怎麼樣,好不好玩?”
“有意思。”他笑起來,右手擡了擡,似乎是想摸摸我衣服上那些小玩偶。
我這件衛衣非常寬大,為了方便他欣賞,我幹脆縮着手把衣服的正反面調了個個,然後再把手伸出袖子,帶着阿楠哥哥的手去摸那些小兔子小黃鴨,“阿楠哥哥,你喜歡哪個,我摘下來送給你!”我豪氣地說。
“那就這個吧——”他指了指唯一的一個小彩虹,“小黃鴨和小兔子隻有頭,跟我一樣可憐。”他頓了頓,撅着嘴對我說,“阿錦,我讨厭現在這樣的自己,幾乎全身都動不了。”
“别這麼說,阿楠哥哥。”我帶着他的手指捏了捏他挑選的小彩虹,“怎麼樣,能感覺到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隻能看到自己的手在摸這個小玩意兒,其實不太能感覺到。”
我一直知道他的手幾乎觸覺不太靈敏,所以對他的回答并不驚訝。
他又用手指勾了勾小兔子和小鴨子,“阿錦,你不是說摘下來一個送我嗎?”
“騙你的。”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阿楠哥哥,這些小玩偶都是縫在衣服上的,取不下來。”
“哦!”他閉上眼睛,“你騙我,阿錦,我不理你了。”
他噘着嘴的樣子,像個三歲小孩,簡直比我的衣服看起來還幼稚。
不過我喜歡這樣的他,總比死氣沉沉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要好得多。
可其實,他住院這段時間,像今天這樣跟我開玩笑的次數很少很少,更多的時候,他都是靜靜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無論我和杜斌說什麼,他都像聽不見一樣,不給我們一點回應。
甚至,我偶爾留下來陪床的時候,半夜還聽到過阿楠哥哥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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