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了一場後,經不住正副使再三催促,她雖戀戀不舍,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了那頂比尋常大了不少的轎子。
為了防止傷感,她命令自己啥也不去想。誰料,越是命令,大腦裡竟越活躍。
先是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再是爹娘的疼愛,最後竟又跳到了自己的前程上:“咱可是要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啥都不熟悉的地方,若是他不對咱好,咱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開始後悔,迫切地想回去,但她意識到自打上了這頂轎,她已完全不能自主,或快或慢,或停下來幹什麼,全部都由人家說了算。
她不想讓自己絕望,想:“或許這是所有出嫁的女人都會有的感覺,沒辦法,女人的命數使然。但是,并不是所有出嫁的女人都命不好。
譬如咱娘,恪守婦德、行善盡孝、樂于助人,不僅鄰裡稱道,爹也視之如寶。
所以呢,人還是得靠自己活着,隻要不失原則,該進則進,該退則退,無論怎樣的環境,咱又有何懼?”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時間竟不覺得長,太監已齊聲高喊:“進宮喽--!”
她隻當這跟他們在路上所喊的地名一樣,不過是對自己的提醒,卻不料,他們喊聲剛落,丹陛大樂登時齊奏。
大轎随之落了地,早有穿着講究的宮女過來扶了她,往前走。走着,她不由張目觀看:紫禁城裡到處張燈結彩,金碧輝煌,奪目耀人,與丹陛大樂交相輝映,極盡隆重。
往前走,正是坤甯宮。坤甯宮正門外,文武百官着朝服迎接。她雖有些害羞,卻還是儀态高雅,款款而行,去跟憲宗拜天地,行大禮。大禮畢,又與憲宗昭告于天地宗廟。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有機會仔細端量這個自己無數次想象過的男人,但見他雖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樣偉岸潇灑,卻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特别是他那雙眼,不怒自威,正是自己喜歡的那種。
未及自得,卻又蓦然一驚:“他為什麼沒有新婚男人該有的那種喜色呢?不僅沒有,他應該從沒有用正眼看過咱,縱使斜視,眼裡居然還帶着讨厭。
為什麼呢?難道咱不夠美不夠高雅?不對呀,咱可是經過層層篩選,進過前三甲的,還經過了兩宮太後近乎苛刻的審查。”
她想不出,想問他,又怕失了矜持,正遲疑,他已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不得已隻得鼓起勇氣,用極輕且動聽的聲音問道:“皇上去哪?”
他當然不是嫌她,而是因為自己已經承諾了萬貞兒,她終究比不過萬貞兒重要,他不想讓萬貞兒瞧不起他。
他當然也自覺愧對于吳氏,聽她出了聲,走了一段,還是頭也不回地應道:“去禦正殿接受百官朝賀,你也該準備了,一會兒,也要在坤甯宮接受妃嫔、命婦慶賀。”
“皇上心裡還是有咱的!”暗想着,心裡泛上一絲安慰,卻仍無法打消已經湧上來的疑惑:“現在問他有失矜持,洞房之後再問吧,到那時他就真正成了咱的夫君,還有啥說不出口的話呢?”
同樣的疑惑,大學士彭時很快也産生了,他悄悄沖身邊的李賢道:“不對呀,皇後如此端莊高雅奪人眼目,皇上臉上怎麼會毫無悅色,接受百官朝賀居然也不帶着皇後!”
李賢聞言,驚覺道:“莫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可是,你那天再三試探,周太後為啥不說呢?難道她連周太後也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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