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忍不住擡眸說道,“我想要匹馬。你能幫我搞來麼?”
“是了,”重友在檐下轉面,朝我的新靴瞧了一眼,說道,“萊昂,不如你叫那個誰牽匹坐騎來給她乘着走。關家那誰不是一直當你的騎兵衛隊頭兒嗎?讓他拉馬過來,你那邊路遠,而且泥多。走路怕弄髒了新鞋,我看還是騎馬吧?而且更快些到家……”
“他說的是關氏勢力的首領關盛信,”堀秀政蹲身替我系鞋帶,笑吟吟的說道,“這位伊勢之豪族,龜山城主,其實是氏鄉他爺爺定秀大人的女婿。他與兒子關一政屬于近江蒲生家曆來密切的親戚。自從我們打伊勢那年,關氏降服後,父子一同侍奉我們主公信長殿。”
說話之間,一個紅面少年走來拜在階下,恭聲道:“大人有何吩咐?”蒲生問道:“關一政,你們是走路來還是騎馬來的?”
“回禀大人,”紅面少年說道,“我們關家曆來是騎兵,當然出去買個菜都騎馬。正如大人你的教誨,即使睡覺也要馬不離胯,甚至不停地騎射入夢,才能做到弓馬娴熟。就連我家那些表親姐妹們,從小耳濡目染,也皆擅長騎乘之術。不過我們剛才一起跑出來喝酒,忘了騎馬。原因是我們被安排住在後園子那邊,就是西門附近的營地,離這裡不遠。我剛要去馬房睡覺時,表親們來約我喝酒,聊着聊着沒走幾步就到這兒了。大人,我不是溜出來的,先已問過留守營地的我爹了,他說可以,我才出來。”
重友沉吟着說道:“萊昂,你要關少他們送她去哪兒?若是連夜去近江你那邊居城,騎馬都遠,何況沒馬。而且你這就拉她回你家了,主公問起怎麼說?不如先去我營地歇歇腳,等天亮再定。”
堀秀政轉面觑見蒲生微蹙眉頭,就笑吟吟的問道:“真要帶她回你們家?你倆皆是受洗之人,這樣做行不行呀?據說你們那種信仰裡,隻能有一個老婆,不能納側室對吧?”重友轉頭說道:“要不先放在你那兒?”
堀秀政笑吟吟的望向我,咬了咬嘴唇,說道:“不是不想。然而我覺得我和重友都沒這資格,畢竟我和他位份低微。倘若真要收留她,這裡或許隻有賦秀大人能夠這麼做,不過主公回頭看不到她,一定會很生氣。我覺得會比長益公子還要火大。”
蒲生回觑我一眼,心意似已決定,微哼道:“就放到我那兒。”堀秀政轉觑我,笑吟吟的歎道:“既然賦秀大人這樣說,事情就如此定下來了。回頭我找秀吉和如水也通個氣兒,最好是讓他看能不能再拉上藤孝和光秀他們幾個,萬一主公果真着惱,大家也好一起勸解。分散他的火氣,免得火氣隻撒向賦秀大人你一人的身上。你再能扛,也不一定能受得了。”
“不管那麼多,”蒲生轉觑階下紅面少年,說道,“關一政,你們先護送我這位朋友去令尊那兒,讓他準備坐騎和乘輿,親自護送她回我家,一路小心,不得有誤。我随後就到。”
紅面少年答應之後,起身欲行,又轉回問道:“大人,還有那種綠豆冰棍沒?我一個表妹剛吃了極辣的東西受不了,怪我們忽悠她吃下,在那邊眼淚汪汪不高興呢。如果有一根冰棍哄她就好。”蒲生俯身揭罐,拿出兩根冰棍遞給他,随即又探頭往裡邊瞧,說道:“還剩一支。”見我眼晏晏地望來,他微微一笑,取出冰棍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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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秀政在我耳後低笑道:“蒲生善使人,曾對人講過用人的秘訣:‘賞賜和關懷,乃是車子的兩輪。倘若隻有關懷,賞賜東西卻吝啬無比,自然不成。但若關懷不夠,隻是給予家臣很多賞賜來打發了事,手下人也會對其主公失望。因此賞賜與關懷,必須當成車子的兩個轱辘,不可或缺,而且需要經常适當調整。’你看隻用兩根冰棍,關少就高高興興地招呼他表親們組成護送隊了。别小看他們,那些都是關家的年輕一代騎兵。”
這是當時人們皆看出日後能争奪天下的人物。千利休也曾評價氏鄉屬于武将中罕見的文武全才。人們說他早在年少時期便陪伴在信長身邊,因而受到偉人影響并且學到了不少别人很難有機會接觸到的本事,或許這也是氏鄉能成為名将的原因之一。
據聞氏鄉十六歲那年,我家的大膳大夫信玄出兵侵攻有樂他家領地,盡燒沿途村落,以示其威。氏鄉乘馬,以先鋒殺入敵陣,遇到一路燒殺而來的甲州斥候,擊斬率隊的将領,取其首級。聞聽氏鄉的武勇,信長竟然感動落淚。氏鄉十七歲的時候,向信長提出請求:“雖為信長公的陪臣,但我想成為權六老爺子的部屬,跟勝家殿下學打仗。勝家殿乃天下武将中的武将,故想學習何謂真正的武将。”信長聽後便批準氏鄉的要求。
我知道權六做腌菜是很有一手的,回鄉下逢人便送他親手腌制的東西。不知道權六有沒有高興地教他怎樣腌人頭……
許多年後氏鄉上洛時,他的侍從詢問關白秀次是否能在太閣秀吉百年之後繼承天下,氏鄉說:“誰會去侍奉那個蠢材!”侍從繼續詢問下一任天下之主是誰,氏鄉回答是利家。侍從繼續詢問利家之後是誰統治天下,氏鄉的回答竟然是自己。當問到家康為何不能統治天下時,氏鄉答道:“家康不是統治天下的人,因為他生性吝啬,沒有給予部下足夠賞賜的器量,而利家則會給予部下過多的封賞,自己卻一無所有。統治天下的人必須像利家這樣才行!”
有說法稱氏鄉轉封會津是家康進言所造成的。秀吉本來是把堀秀政排在第一,蒲生氏鄉排在第二,而家康建議将其互換。家康是這樣說的:由于對手是“獨眼龍”政宗,如果讓秀政去的話不好,因此還是氏鄉比較合适。結果是秀政死去,氏鄉被踢到會津……
秀吉聲稱出于牽制“獨眼龍”政宗的需要,将蒲生家轉封到會津。氏鄉受封拜謝之後,退出來倚柱而泣,周圍的人都以為他這是感動升遷的表現,氏鄉搖頭苦笑道:“不。我的封地若在近畿,雖小城小邦亦足以圖霸業。如今移居邊陲,就算成為擁有幾十萬石領地的大郡太守,也做不成什麼了。是以當哭!”
在他看來,靠近京城,還有号令天下的希望。無論封地再多、身份地位再高,身在千山萬水的遠方,則徹底失去了号令天下的希望。他自感已經是沒希望的人了,因此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
雖然氏鄉野心勃勃,但他卻擁有配得上他野心的能力。氏鄉坐鎮會津時不僅使領内繁榮,還出色地完成了自己在邊陲的看守使命,讓同樣野心勃勃的“獨眼龍”政宗幾乎不能行動,甚至有傳說“獨眼龍”政宗為了使自己得以擺脫,特意派出了刺客暗殺氏鄉。
桃山年代,氏鄉身為九十二萬石的大諸侯,當時僅次于領有關東二百四十萬石的家康,一百二十萬石的輝元,以及一百萬石的利家,乃是天下第四強藩。然而,守着會津的窮荒之地,是否會偶爾夢到京畿,氏鄉的心中滋味,其中苦澀有誰知曉?
氏鄉出發前往會津時,秀吉把自己的褲裙賜給氏鄉,并暗問左右:“氏鄉對遠行奧州之事,有何想法?”左右随從回答:“非常無奈及不解。”秀吉歎道:“這是當然的,若把氏鄉留在此地,将會是恐怖的家夥,故才遣他到奧州去!”
後來秀吉侵略高麗,号令各諸侯前來支持。氏鄉心緒不快,曾經為此罵道:“這隻猴子,不死找死!”迫于無奈,隻得從會津趕往九州敷衍秀吉,此行卻染上重病。随同秀吉回來後再次發病,症狀逐漸惡化。秀吉雖親遣醫師看護,仍是于事無補,氏鄉卒于京都,享年四十歲。
氏鄉臨死時,其茶道師傅千利休來看望,氏鄉以歌詠唱和。利休泫然流涕,說道:“嗚呼惜哉,失此無雙國士!”于是提筆寫辭以答之:“積雪折青柳。”據說這是暗指秀吉嫉其能而謀殺之。不久,秀吉聞知千利休對他不滿,下令利休自盡,其茶室改由有樂主持,将利休所得俸祿也一并轉給有樂接手受領。
蒲生大人死後,他家臣啟視氏鄉硯函,見有遺下的書信,寫道:“願移封高麗。”人們認為,這既是對時勢失望已極的悲憤表達,大概也是對秀吉的疑心所作的反應。因為氏鄉這樣一個人不論移封領地去哪裡,仍然讓秀吉、家康他們寝食難安。面對常年種種猜忌,蒲生曾無奈地搖頭說:“你們要是再不放心,就把我移封去高麗或者趕到更遙遠的地方居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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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執着地相信:“除了信長、秀吉、家康以外,能得到天下的也隻有如水或者蒲生氏鄉。”
與信長相似的人有兩位,一位是藤孝的兒子忠興,另一位就是氏鄉。雖說單單相似未必就有取得天下的能力,但忠興和氏鄉在脾氣和嗜好上都與信長相像異常。一樣狂妄的脾性,在和歌和茶道方面有獨到的功力,就連與周圍的耶稣教徒秘密糾纏不清這方面都很相像。身邊也都有着一群親友。這兩位雖然對出身卑微的秀吉有所畏懼,但恐怕不會怎麼尊敬。
被轉封到會津的時候,氏鄉歎道:“即使身處百萬石的地方,也不會再志存天下了!”出來時又索然自吟:“山風勢微因春短,心如花瓣尤自散。花之有期當謝時,春至山風掠我懷。”
世人想象他有要奪取天下的念頭,也許他真的有過這樣的野心。
氏鄉是個明白人,移封到會津猶如對他明言:“不會遇到奪取天下的好時機了。”會津太偏僻,距離争霸天下的舞台很遠。許多人看來,單單就這個會津的地方就可以斷定:“想要統治天下的人連萌芽的機會都沒有。”若在伊勢或近江有這樣的實力,一定是會構成威脅的。
所以,在北伊勢一帶仍有影響力的信包上洛時,就噴血死于途中,據說是遭到暗殺。
“暗殺是存在的,”氏鄉瞥我一眼,走到檐下角落,以目光示意那紅面少年跟過來,悄聲叮囑道,“而且無所不在。先前我聞報東海有一幫義元家的遺臣,跟着某個黑眼圈的家夥從駿府起哄吵鬧,連日聚集去三河的家康那邊鬧出動靜,說是要家康承諾确保他們家小姐能安然歸來。三河的朋友告訴我,他們還往這邊來了,嚷着要接回義元家的小姐返還故鄉。這些人裡包括不少舊時的當地名門望族,為首之人是太原雪齋禅師家的雪浮和尚,纏着要清洲和三河歸還些舊有領地給他們小姐。已故的太原雪齋是家康和義元的師傅,所以家康沒辦法,不好輕易惹惱他們,隻好躲起來,當他最拿手的縮頭烏龜。然而我獲得密報,為了不歸還那些原本屬于義元家的領地,有人要過來暗殺她。好讓義元家的遺臣死了重整旗鼓這條心。同時也要阻止義元家有資格繼承那些領地的人被清洲方面掌握并利用來做籌碼。”
重友也跟過來,聞言不解,問道:“氏真在相國寺玩球,有資格繼承義元家那些領地的人,不應該是他麼?”
“氏真無能出了名,他那塊招牌已經臭了。”堀秀政笑道,“沒人會再找他,除了踢球。況且我聽說那些有争議的舊領地原本屬于壽桂尼她某個親戚那邊名下所有,不過甲州方面說那兒有些地方根本屬于神尾家族舊有,其中還有一大塊地好像是甲斐春日神祠的寺領之地,總之大家都認為不該歸氏真拿,義元家的那些遺臣也堅持讓他們要找到的這位小姐來繼承。”
我見他們幾個都望過來,不由愕然道:“我剛剛才成為燙手山竽,轉眼又變成熱饽饽了嗎?”
“如果甲州的勝賴他們全家被滅,那時你才更是香饽饽。”堀秀政笑觑道,“很多甲州的舊臣會紛紛跑到你身邊,加上你父親在信州那邊的親戚,比如保科家的人;然後再加上義元家那幫莫名其妙的東海遺臣,以及壽桂尼身邊的一些舊人,又再加上你死去的丈夫所繼承的神尾家族,還有春日神廟那幫善男信女……總而言之,這些方面添加在一起,就使你足夠有份量吸引許多蒼蠅蚊子、蜜蜂蝴蝶,甚至飛禽走獸、豺狼虎豹紛紛嗅着氣味趨之若骛。你還不清楚自己這一身所系的份量吧?”
“女子繼承,在他們那一帶不是沒有先例,”友閑從屋裡掀簾說道,“井伊家那個女領主直虎,據說就是這樣。”
“綽号‘女地頭’的這位女中豪強,乃是井伊氏當主。”他旁邊伸出貞清的腦袋,探臉說道,“早年曾經出家為尼,其父親直盛在桶狹間之戰中戰死。曾與她有婚約的直親繼承家督,但又因為家臣道高之子道好進讒言被氏真賜死。井伊一族曾因此受到連累,她曾祖父直平據說是因為喝了曳馬城主連龍妻子椿姬的毒茶而死亡,人稱‘遠州悲劇’。總之,由于家中已沒有男丁,隻好讓小尼姑還俗,并以直虎的男兒之名繼承井伊家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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