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後時常召李奕等人入宮陪伴,親眼看着自己的臣子朝太後寝宮走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而每次上朝之際,看到朝臣們的目光,縱然沒什麼異樣,他都覺得那仿佛是在嘲笑他。如此日積月累的壓力下,拓拔弘對馮太後的怨恨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好不容易能抓住李奕家人的短處,便趁機連坐殺死了李奕,也算是出胸中一口惡氣。今日李奕遭斬殺的消息一傳開,馮太後誓必不肯善罷甘休,接下來朝堂上會掀起怎樣的波瀾,他隻略一做想,便心中微感寒意。輕歎了口氣,桓遠決定把皇宮中的煩心事暫時壓下,他擡眼朝自己稱之為“家”的地方看去,卻見楚玉站在門口,似是在等着他。此時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風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見桓遠回來了,趕緊跺跺腳迎上去,笑道:“回來了?有件好事要告訴你。”桓遠不問她什麼好消息,隻解下身上的細絨披風,小心給楚玉披上,皺眉道:“天氣轉寒了,怎麼不加件衣衫再出來?”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頸前的束帶,繼續方才的說話:“今天容止和我說了,從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見拓拔弘,三日後我們回洛陽去。”她簡單地叙述前後緣由,說完卻見桓遠面上并無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着她,好像看到了很吃驚的事。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麼不對麼?”他怎的這麼看着她?難道他不想走?過了一會兒,桓遠露出苦笑,低聲道:“你究竟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麼?”桓遠停下腳步,他望着楚玉,欲言又止。這三年來,容止待楚玉如何,他們都看得到,先不說外面,至少在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經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連最不曉事的阿蠻,都看出來了一點端倪,可是為什麼她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她是當真不知,還是故意裝成這樣的?“容止……”他聲音極低,含混地隐沒在吹來的秋風中,楚玉一時走神,沒聽清楚,笑着問道:“你說什麼?”她神情輕快爽朗,目中全無即将分别帶來的不舍憂傷,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離開,桓遠心中黯然一歎,口中應道:“沒什麼。”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難道他還希望楚玉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如今這個境況,難道不是他所希望的麼?……楚玉很高興地與桓遠說了許多,說今後回洛陽的安排。要離開的消息,她已經通知了花錯阿蠻兩人,阿蠻自是沒有任何意見,花錯則說要考慮考慮。等在門口,則是想親口将這件事告訴桓遠。事情交代完畢,楚玉一身輕松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門,卻瞧見一個人影背對着她,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下,手上的魚竿一晃一晃,姿态甚是悠閑。楚玉面上笑意登時沉了下去,她停步站定,冷冷道:“觀滄海?你來做什麼?”離聲斷人腸自從知道“觀滄海”不是觀滄海,而是容止所假扮之後,楚玉對正牌觀滄海的好感便一下子降到了冰點。雖然主導者是容止,但觀滄海全力配合了容止的作為,這是不争的事實。觀滄海似乎也知道她心裡的疙瘩,三年多前他和容止一起來到平城,卻極少在她面前出現,兩人并不怎麼打交道,如現在這般不聲不響出現在她的院内,更是從來沒有的事。魚竿悠然地朝後一甩,坐在樹下的修長身影站起來,觀滄海轉向楚玉,他的雙目之上依舊覆着一層錦帶——他失明的時間過長,雖有容止盡力治療,卻依舊隻能勉強分辨出光影和模糊的輪廓,反而不如他以耳代目來得靈便,故而觀滄海便索性一直蒙着眼睛,權當自己完全看不見——面朝楚玉,他微笑道:“我有話要對你說。”楚玉略一遲疑,道:“進屋吧。”兩人一前一後走入屋内,楚玉讓觀滄海自便,自己也找了張椅子坐下。兩人各自坐定,觀滄海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道:“我此番前來,是做說客,勸你留下。”楚玉拿起身邊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觀滄海繼續道:“你該心知肚明,我是為何而來,為誰而來,一定要我說出來麼?”楚玉苦笑着放下茶壺,低下頭道:“你既然明知道我不想說破這些,為什麼偏偏要來說破呢?”兩人嘴上打着啞謎,心中卻是再分明不過。——你究竟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桓遠的話猶在耳旁,現在想起來,楚玉卻隻能苦笑。怎麼可能不明白?也許第一年,她還能懷着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容止的一切行為,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她竭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思索,縱然百般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心裡其實早就有答案。專注地凝視着茶杯,好像能從水中看出一朵花來一般,楚玉靜靜地道:“就算是這樣,可我為什麼要留下來?難道說他對我示好,我便該感激涕零地撲上去報答他的恩賜?”她選擇離開,并不是為了逃避而胡亂做下的決定,正是冷靜思考的結果。觀滄海對她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擡起眼簾,楚玉望向觀滄海,雖然也許觀滄海看不到她的模樣,但她還是想對着此人說話:“這是我的意志,與容止待我如何,并無幹系。三年前我是這麼想的,三年後的今天,我也是這麼想的。”“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跟他不是一條道上的,雖然過去三年能相安無事,但那是因為正好我們的道路交錯了一段,能共同走一陣子,可是現在總是要分開,他有他的皇圖霸業,可是我呢,我留下來做什麼?”楚玉面無表情,冷靜地道,“我不知道他将來會如何,成王或者敗寇,可是這都與我無關,就算他能一統天下當了皇帝又如何?難道我要做他後宮裡的妃子?别說笑話了。”楚玉微微一笑,目光卻有些難過:“我喜歡容止,沒錯,但我也同樣不能接受他的一些想法和作為,倘若一直留在他身邊,我無可避免地會目睹他傷人害人。我不會因為他不喜歡我而怨恨,因為我喜歡他是自願的,但相對的,我也不會因為他改變态度轉而忽視他一切的作為。”她的語調自始至終都十分平靜,平靜得令人心寒,“容止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我不奢望他改變,也不打算為了他改變。”有那麼一句話,叫做相愛容易相處難,也許相愛未必就是容易,但相處是比前者更艱難的事。光隻是一個喜歡不能粉飾一切,至少對楚玉來說是這樣的。容止有容止的心性,她有她的驕傲……歸根結底,也隻有分開這麼一途。聽出她語意堅決不可更改,觀滄海歎了口氣,道:“你說得……不錯。是我冒昧了。”他沉思片刻,道,“你一定要走麼?”楚玉點了點頭,道:“不錯。”也許幾個月後,她便能将他忘卻,也許這一生都不能磨滅,她會一直思念他,但也永遠不見他。就是這樣,也隻能這樣。他們之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們隻能相望,不能相守。觀滄海仿佛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隻無奈笑道:“也罷,此番是我多事,連帶着先前我幫容止騙你,也一并在此向你緻歉。”隻是,容止縱然有百般不是,他還是要幫着他。聽他語意誠懇真切,楚玉也随之釋然,微笑道:“說來我也是小心眼,竟然記挂了那麼久。”其實觀滄海并沒有義務一定要站在她這邊,隻不過她對觀滄海第一印象太好,一時間難以接受罷了。兩人說到此處,該說的都已說盡,未說的心中亦已明了,楚玉心志如一不能更改,就算容止強行禁锢住她的去留,也不能改變她的決心,反而會将情勢變得更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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