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聽了這話,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就這麼手中捧着茶盞,眼睛卻一直在打量張昌邕。直到看得這個女婿整個人都不自在了起來,她才淡淡地說道:“你才剛到京城,之前家裡的人手都捉襟見肘,如今哪裡來的這八個年紀正好的丫頭?是那個大理寺少卿景寬送給你的吧,早聽說他仗義疏财手面大,今次看來果然一點不假。”張昌邕不想連這一茬都讓太夫人知道了,面色不禁倏然一變。然而,他終究也是在官場上經曆多年沉浮的人,立時笑道:“嶽母大人真是消息靈通。不錯,确實是宏闊兄送給我的人。其實也是我和他說過我的難處,再加上之前從歸德府回來,我手頭不免有些河南的産業,他卻是一個女兒正要嫁去河南,準備預備些那邊的田地作為嫁妝,所以我倆就換了一些田地。故而我說到要尋幾個好丫頭給瑜兒,他便答應給我這麼幾個。”自以為解釋清楚了這些瓜葛,張昌邕便又細細地解說道:“嶽母大人盡管放心,我也不是随随便便挑來的人。這些都不是那等妖媚豔麗有非分之想的,人長相端正卻不出挑,性子又穩重和平。不瞞您說,她們都是從前錦衣衛抄沒那些文武官員府邸的時候入官發賣的奴婢,其中還有兩個是先頭六安侯夫人身邊的丫頭。”見太夫人悚然動容,張昌邕更加笃定太夫人不會拒絕,于是又循循善誘地說:“瑜兒自小身體不好,她母親太嬌慣她,讀書寫字見識等等,都不如晗兒遠矣。然而,畢竟她才是張家大小姐,讓她身邊多幾個臂助,如此将來出嫁之後,咱們為人長輩的,也不用太過擔心。”“這話倒也是。”太夫人想起六安侯夫人呂氏花樣年華,丈夫被處死,自己和其他女眷下獄之後雖最終逃過一死,可仍是流放遼東,至于仆婢等等則就地發賣,即便如今滕青是死了,可呂氏卻沒法回來,也不知道那麼一個弱女子,怎樣在那樣的冰天雪地裡存身,她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憐憫之心。說起來,那些奴婢都是官賣,流落到哪家都并不犯忌。微微點了點頭,見張昌邕喜形于色,她突然又若有所思地問道:“不過,就算那幾個丫頭多有從前抄沒人家出來的,景寬的膽子也不小,買一兩個也就算了,竟然敢留着這麼多?”“他又不幹政,不過是存着幾分憐惜心思罷了。”張昌邕和景寬幾次見面之中,憑借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漸漸在應天府衙中站穩了腳跟,因而自不吝惜多說其幾句好話,“嶽母大人不知道,先頭的錦衣衛指揮使滕青實在罪大惡極,抄沒人家的姬妾侍婢當中那些最美貌的,他竟自己藏在家裡享用,也有不少都是高價賣到外地那些青樓楚館的。所以,宏闊兄如此作為,也算是救了那幾個丫頭。”滕青還做過這種荒淫殘暴的事情?太夫人一時錯愕。可想想都已經是死了的人,她也就沒想那許多,沉吟片刻便說道:“也罷,回頭你把人送來給我瞧瞧。”“是。”得到了太夫人的首肯,張昌邕隻覺得這次進京之後的種種郁悶一下子消解了不少,暗想幸好自己結交了景寬。精神一振的他觑了觑太夫人的臉色,盤算了片刻,便試探着又開口道:“到了今年八月,就是瑜兒她母親的小祥了。雖則如今說這種事還早了些,但等到她除了服,卻已經是十七了。她母親當年把她這個女兒當成眼珠子似的,所以如今我這個當爹的,不得不為她的婚事早早考慮周詳些……”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太夫人的臉色一沉,立時欠了欠身道:“當然,我也隻是留心留心,所以想和嶽母大人商量商量。”“這事情還早得很,她還有快兩年才除服,總沒有尚在服中就議親的道理!”見太夫人竟是淡然而又不容置疑地答了這麼一句,張昌邕不禁有些失望,但卻依舊不肯死心,又陪笑道:“瑜兒固然有兩年才除服,可晗兒畢竟隻是自願服期喪,她如今也不小了,更何況我聽說她到京城之後,頗得不少貴人喜愛,若是能結一門好親,一則是可告慰先妻在天之靈,二來如此對瑜兒方才是真正的臂助。”這一次,太夫人卻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而是徑直問道:“你既然這麼說,莫非看準了人家?”張昌邕在女兒的婚事上碰了個釘子,此時聽太夫人的口氣似乎有商量,他頓時心頭一喜,連忙正色道:“她父兄如今也是有品級的人了,再加上當年夫人養育她多年,又在嶽母大人身邊熏陶了這大半年,自然是配得起官宦子弟。不瞞太夫人您說,宏闊兄家裡次子已經到了婚齡……”“景寬家裡三個兒子,老二是庶子吧?”太夫人淡淡打斷了張昌邕的話,見其人頗為尴尬,她方才哂然一笑道:“人品如何暫且不論,瑜兒她娘親自教導大的人,配哪家官宦人家的嫡子不是綽綽有餘,用得着屈就一個庶子?再說景家也不是什麼有名的256文學,不過是他運氣好,娶了個身家豐厚的妻室而已,這就自以為是官宦世家高門頭了?”張昌邕覺得景寬神通廣大,出手又闊綽,不料人在太夫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那種用輕蔑口吻說出的庶子二字,更是讓他再也維持不住那笑臉。此番回來,他就知道再想占了章晗,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就要用這丫頭換取最大的利益。讓他欣喜的是,對這丫頭感興趣的人還真的是有,景寬便是其中之一。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神不禁有些閃爍。然而,還不等他再曉以利害,太夫人便伸手止住了他:“這事情暫且作罷。趕明兒你把那幾個丫頭都帶來我瞧瞧。”次日上午,張昌邕便命管家派了兩輛車,把八個丫頭都送到了武甯侯府,自己卻托辭府衙有事脫不開身。盡管張琪滿心不情願,可太夫人發話,她不得不拉着章晗在甯安閣正房裡頭見了這八個人。而正巧過來的顧钰眼見這一樁,立時也不走了,饒有興緻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六個人。然而,這一看之後,她突然驚咦了一聲。“你不是六安侯夫人身邊的丫頭秋韻?”此話一出,章晗心中一跳,見太夫人隻是皺了皺眉,不見幾分意外,她立時醒悟到太夫人竟然是知道的。而那個高挑的丫頭吃顧钰拆穿了身份,竟是面色絲毫不變地屈了屈膝道:“三小姐,奴婢如今叫晚秋。”顧钰想起母親這些天耳提面命的教導,這才閉嘴不再多言。然而,吃她這一打岔,就連張琪也忍不住留意起了這些人言行舉止,發現确實都是訓練有素,她卻更高興不起來了。等到太夫人讓她們都退到院子裡,問她看着如何時,她便搖了搖頭,有意嬌嗔着雞蛋裡挑骨頭。“老祖宗,看着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我不要!”章晗想起太夫人剛剛瞅着這八個人,目光在那個晚秋和旁邊一個丫頭臉上流連了許久,她便也開口說道:“老祖宗,姐姐說的雖有些挑剔,但也不是沒有道理。恕我直言,從前娘曾經提過,要用人,甯可要那些未經雕琢的,也不要已經磨得光滑不溜手的。剛剛三姐姐說的那個六安侯夫人曾經用過的丫頭,人确實端莊穩重,但畢竟一度遭遇大變,今日眼神實在太平穩了些。而其他七個也是一樣,除了沉穩恭敬,其餘的一時半會什麼都瞧不出來。”顧钰雖不過是湊個熱鬧,可聽章晗這麼說,她忍不住眉頭一挑:“晗妹妹莫非甫一見面,就能夠從一個人舉手投足看出一個人的性子?”“三姐姐高看我了。”章晗含笑搖了搖頭,從容地說道,“我又不會相面,哪有那等本事?隻是,老祖宗剛剛每人都問了幾句,她們答話卻都是大同小異。而且,我留心到,她們幾個身量都差不多,之前叉手而立,這雙手在身前交叉的高度,手指的位置,都是不差分毫。倘若一個個都是六安侯府出來的也就罷了,那是六安侯府教導有方。可如果不是,把她們訓練成這般樣子的人,足可見她們的新主着實是家規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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