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姬淼精壯滾燙的身軀隔着衣物壓了下來,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拿人家當孫子,人家卻沒把自己當祖母。說不出自己是失落于姬淼對自己沒有親情,隻當自己是一個可以得到的女人、一個終需依附雄性的雌性,還是自己也算是教養過的孩子居然會做出這種強迫女子的行為。顧淩霄蹙着眉,安靜地望着姬淼。若是顧淩霄氣得伸手就給姬淼一巴掌,又或是尖叫“放開我!”、“不要碰我!”姬淼還不會這麼有罪惡感。見顧淩霄不掙紮、不反抗,面上沒有神情目光中卻明明白白地寫着“失望”二字,姬淼再有多少的心火也被冰水澆熄了。要知道他原本是想如果顧淩霄給自己一巴掌,或是沖自己說幾句重話他就能爽爽快快地對顧淩霄徹底放手。若顧淩霄欲拒還迎、猶豫躊躇,他便是用強的也要讓顧淩霄明白自己是個男人,自己是在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看她。他不是她的小輩,他不需要她的照顧!他喜歡她、想要她,想要她用正眼看他!可現在顧淩霄如此冷靜,一雙眼眸澄澈得沒有熱度。霎時間隻有悲哀彌漫上了姬淼的心頭,令他如同被人攥緊了心髒一般鼻酸眼紅。原來,對螢娘來說,若自己不是她需要照顧的責任,自己便什麼都不是麼?那螢娘的心中有誰?……不,說到底,螢娘是會把人放在心中的人麼?這個瞬間,姬淼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了孫傳的臉。他似乎又聽見孫傳冰冷冷的聲音在問:……還是說你能保證你可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你怎麼能确定神女一定會回應你的情意?你怎麼能肯定神女會下嫁予一個凡人?神女,神女……對了,螢娘是神女。婚喪嫁娶不過是凡人的紅白喜事。螢娘是天上來的神女,她又如何會被這些凡間的瑣事羁絆?螢娘……神女的心中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人。因為她的心中永遠隻有大義而無私情。自己為什麼一早沒有想到呢?她的精力、她的時間永遠都花在如何讓更多的人吃飽飯上,她有興趣的永遠是讓更多的人能過上更好的生活。自己停留在她眼中的時間,永遠隻有短短的片刻。神女的視線總是穿透了姬淼,看向一個可以按照她的話來統治國家發展民生的“大王”。一滴眼淚從姬淼的眼角滴落下來,滾燙地砸在顧淩霄的臉頰上,又順着顧淩霄的臉頰蜿蜒出了一道透明的線。“……神女心中隻有國,隻有民,卻無人麼?”顧淩霄因為姬淼的眼淚一怔,旋即因為姬淼的話而出神了一瞬。似乎在某個時候,有某個人也曾經質問她說:盛老師你心中隻有祖國和人民,隻有發展社會主義事業嗎?那我呢?……我呢?盛老師,我呢?那人十分傷心,不光哭了,那淚還滾燙地沾濕了自己的手。顧淩霄想不起質問自己的人是誰,她試圖去回憶,偏偏她一回憶腦子裡就是一片空白,好似完整的拼圖被人刻意摳掉了最重要的幾塊。這種感覺顧淩霄非常熟悉,她對自己丢失了某些記憶的事心知肚明。不過她并沒有要找回這些記憶的意思,因為她還記得這些是“不重要的事”。——真正重要的記憶顧淩霄一定不會允許自己失去。比如說《太清無量經》,不論她穿到哪個世界,她總是記得《太清無量經》裡的每一個字。既然她把關于某個人的記憶忘掉了,那就說明那個人對她而言也隻是“不過如此”的人。對顧淩霄而言,面前的姬淼倒比那被自己遺忘了的誰來得重要許多。她微微啟唇,心知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姬淼,安撫住姬淼跑偏的情緒。然而話都到了嘴邊,她卻說不出口。顧淩霄發現自己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問題:自己這麼對待姬淼公平麼?但若是談論公平,感情這種充滿主觀的東西又哪裡有公平存在呢?她對姬淼從無男女之情,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因為姬淼推到自己、質問自己幾句就對他改變了看法。她承認自己冷酷,就是對着可憐凄慘的姬淼也無法産生共情。但她同時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姬淼,畢竟如果姬淼是真的愛她,那就是連她冷酷無情的地方也必須接受。因為這種冷情也是她的一部分。不能接受自己所愛的人有所殘缺,有不符合自己理想的地方,那隻能說明這人愛的并非是他她認為的那個人。他她愛上的僅僅是他她心中以那個他她認為愛上的人為藍本而創作出來的假想。“是否無人我亦不知。”“但我知便是有那人,那人也不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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