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訣頓時淚如雨下,如果說從前他還有些記恨沈将軍,沒有早些将他接回家,讓他流落在外受盡了苦楚,對他的寵愛也不如沈明遠這個哥哥,那麼在這一刻他所有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了。
“父親……是孩兒不孝……”沈明訣扶在沈将軍的膝頭痛哭起來。
營帳内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薛忠尚且年輕,考慮不到這一層背後的含義:“或許還有轉機不是?或許我們很快就會收到胡人和斯基泰人帶來的信件,說讓咱們用什麼東西和王爺交換之類的。”
薛副将沉聲道:“他們的态度是絕不求和,自然不會想要和我們交換什麼。訣兒還是要早些去,我怕他們今晚就會動手。”斯基泰和胡人剛剛撤兵,克那蘇若是要對顧長烽動手,也就是這一兩個時辰内的事情了。
沈将軍拉過沈明訣的手,重重的摸上他的臉頰,從把這個孩子帶回來到現在,他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般努力的去看清楚他的臉,努力的去記住他的樣子,幾個月前兒子成婚的時候,也沒能仔細的看一看他。
“千萬小心,我再多給你十個人,在我眼裡你的性命永遠是最重要的,就算救不回來,你也要好好活着。”沈将軍道,“我知道你心裡有顧長烽,他肯定也不願意讓你再次落到克那蘇手中。”
沈明訣哽咽着“嗯”了一聲。
“别哭了,男子漢大丈夫,一直哭像什麼話?”沈将軍給他擦起了眼淚,動作并不熟練,可每一下都珍惜萬分。
薛忠這一下子就急了,“那我跟着我哥一起……”
薛副将還沒有來得及制止,就聽見沈明訣說:“不用了。”
“哥哥……”薛忠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沈明訣這一走,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沈明訣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你還當我是初來乍到的新兵嗎?處處都需要你來照顧,你來提醒。弟弟,或許你這次應該相信我,我可以把你嫂子帶回來。”
“嫂子”是薛忠有時候開玩笑稱呼顧長烽的。
薛忠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沒有,我沒有不相信。”
“那就幫我準備一下吧,我馬上就出。你嫂子還等着我呢。”沈明訣勾了勾嘴角做出一個笑容,隻是這個笑容并不好看,夾雜着太多的無奈。
薛忠小跑着出去了,眼淚也跟着落下。
沈明訣回過身給沈明訣磕了三個頭,“孩兒不孝,若遭遇不測,父親的恩情願下輩子償還。”他心中苦澀,和克那蘇之間的仇恨,也該了結了。
有那麼一瞬間,沈将軍想要替他去完成這件事情。可是這些人裡唯有沈明訣去,才能讓克那蘇停止誅殺顧長烽,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過于懸殊了。
沈明訣走後,薛副将看出來了他這位老朋友的心思,也幫着他将戰甲準備好。
沈将軍微愣,“你知道了?”
薛副将拍了拍他的肩,“你我相識數十年,你心裡想什麼我能不清楚嗎?走吧,再晚了就跟不上了。”
“可是你……”這怎麼說也是我的家事,你年紀和我一樣大,為什麼還要跟着我一起送死呢?明明這次戰役結束之後,你就可以回京城過好日子了。
“我們總不能真的讓小輩替我們承擔風險吧?就算是死,也應該說我們這兩個年紀大的家夥。”薛副将故意裝作輕松的說。
“好了,你别這樣看着我,這輩子我唯一一個願望,就是能和你一樣真正的娶個老婆,再生個孩子。但是我現在不是也有兒子了嗎?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我早就挺喜歡那小子的,這輩子有父子情分在,也值得了。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沈将軍和薛副将并肩,就像他們這一生無數次經曆過的那樣,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和手下的百十個将士們都換上了夜行衣,如影随形的跟在了沈明訣的身後,做他最堅實的後盾。
克那蘇絕對不能傷害到沈明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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