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渙渾身一抖,打了個嗝兒,好嫌棄地捂住自己的嘴隻露出一雙醉醺醺的琉璃眼睛,嗫嚅道:“原來你不喜歡喝茶啊,我看到你經常喝茶诶……”“茶有益。”“對、對你有好處的你就要喝嗎?哪怕你其實很抵觸……”“是。”他偏頭想了想:“那對人是不是也這樣呀?即便你很讨厭,但他對你有益,你便要親近他……”她一頓,答:“難道不是嗎?”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嗚哇一聲吐出來。翌日,日上三竿。宿醉醒來,睜開眼,是雲家富麗堂皇的廂房,融融春光穿過窗台的桃花石盆栽映在指尖,周渙捂着幾欲開裂的頭顱,模模糊糊隻記得勸酒那一幕,捂着肩氣勢洶洶找到小花園裡剛接下狐朋狗友送的大紅蟋蟀的雲湦:“雲湦,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雲湦捏扇:“放屁!”“那我怎渾身腰酸背痛?”“不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居然都忘了?”雲湦心疼地左手砸右手,“浪費啊!”周渙咬到舌頭,瞠目結舌道:“什、什麼?”雲湦走到黃燦燦的連翹花下,指着一條赤條條的條凳,聲淚俱下:“這是你媳婦兒。”緊接着,他用半個時辰重現昨晚他是如何耍酒瘋,如何抱着條凳不放,如何和條凳拜堂成親。原來我會耍酒瘋嗎?原來我醉了後這麼傻的嗎?原來我酒品如此丢人現眼的嗎?周渙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僥幸地問:“除了這件……我還幹了其他丢人的沒?”“有!昨晚遇到雨師,你抱着人家袖子又說星河緞又說筍姐姐又說飯票姐姐的什麼意思?你倆何時關系這麼好了?”雲湦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周渙捂着酡紅已退的雙頰:“完了完了。師父托她照顧下山的我,她穿衣服跟筍似的,我便私底下稱她為飯票,完了完了。”扇子在手中轉了個圈兒,雲湦幸災樂禍道:“那你應該是被她欺負了,我當時要事在身,是托她送你回來的,你不是向來不喜歡她麼,說什麼冷厲狠辣毫無人性,興許醉裡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惱了人。”“……确實說得過去,為何是我被她欺負,不是她被我耍酒瘋欺負?”“你那半斤八兩的劍術能打過她?”雲湦搖了搖手指,“沒被一指頭捏死就算不錯了。”啧,話雖難聽,确實如此。他很想了解昨晚自己到底還幹了什麼丢人事,找了個角落扒拉乾坤袖。靈符,不是。朱砂筆,不是。煉妖壺,不是。引靈鈴,不是。《水經注》《大晁真情記》《捉鬼:從入門到放棄》,更不是。終于,在角落翻出一把積灰的銅鈴。這是在山鬼村時給的鈴铛,事畢後本想歸還她卻道不必,說此物可随時與她聯系。那時自己還對她頗有意見,聽罷轉眼将東西扔角落積灰,沒想到今天别有用處。說起來,她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己從來不知她住所在哪。神女的話,還是九重天吧。周渙想完吹了口靈氣,鈴铛顫動,伴随着清幽的鈴聲從裡滾出一個圓滾滾的青面小鬼來。耍酒瘋的後果江水奔瀉不息,波光粼粼,白沙楊柳,白鹭振翅。雨師妾臨水而踞,長發垂在群裳上一并散開,如雲如藻,璎絡寶石在陽光下剔透如琉璃塔。身旁還蹲着一坨黑滾滾毛茸茸的沒見過的小獸,偶蹄獨角,身長二尺,狀若麒麟,正咔嚓咔嚓啃着骨頭。周渙想了想了選擇挪過去。“來了?”她正在用琉璃瓶子裝江水。“來了。”“你不愛找我,更何況動用花鈴,有事?”鬼童受這一瞥,膽怯地縮進鈴中。她緩緩擡眼,眼角投下一片陰影。周渙鼓起勇氣撓了撓腦袋問:“确實有事……昨晚,我喝了酒。”“正一弟子,酒葷不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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