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離家在外,久了難免思念親人。&rdo;&ldo;也不完全是。&rdo;樓痕似習以為常笑了笑,眼中沒有絲毫的動容與感慨,&ldo;興許隻是單純地為了活命。&rdo;&ldo;?&rdo;&ldo;王不确定是不是應該帶你去看。&rdo;&ldo;王爺嚴重了,子堯又不是什麼三歲的孩童。&rdo;張子堯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帳篷跟前,掀起帳篷而後轉過頭對着樓痕笑了笑,&ldo;王爺,請吧。&rdo;樓痕稍一停頓,便也不再推辭,稍稍彎下身走出帳篷。張子堯正想跟着出去,這時候餘光看見扶搖匆匆忙忙将挂在帳篷上的畫卷取下來卷好,抱在胸前又擰着水蛇腰跟上來,在張子堯跟前站定,眼巴巴地看着他,張子堯笑道:&ldo;這是幹嘛?&rdo;扶搖彎下腰将畫卷往他腰間一挂,垂着眼說:&ldo;跟着你去看熱鬧,你妖仙奶奶也想看看活死人是怎麼讀家書然後淚流滿面的,一定很有趣。&rdo;張子堯:&ldo;我沒事。&rdo;扶搖掀了掀眼皮子:&ldo;誰管你有沒有事。&rdo;張子堯:&ldo;那是我自作多情了。&rdo;&ldo;嗯,&rdo;扶搖應了聲,&ldo;和燭九陰大人一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do;一邊說着,一邊推着張子堯走出去,這時候樓痕已經走遠了,扶搖跟在張子堯屁股後頭走了一小段路,然後像是終于憋不住似的蹦出一句:&ldo;一會兒若是再有什麼可怕的場景,你刻意轉過身把腦袋埋在妖仙奶奶的胸裡。&rdo;&ldo;……&rdo;&ldo;哎喲,你臉紅什麼,&rdo;扶搖伸出尖細的手指,戳了戳張子堯的脖子,&ldo;小孩就是小孩,女人家的兇器可不就是用來做這個的麼――要麼怎麼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多少男人的夢想是憋死在深不見底的胸縫裡,啧,你不懂。&rdo;&ldo;對,&rdo;張子堯面無表情地說,&ldo;我好龍陽。&rdo;……到了之前的開闊地,張子堯發現那些士兵早就聚集在那裡了,大概是打從張三李四他們出去之後這群人就圍着那裝家書的箱子沒動過坑,就像是他們早就料到這些同伴隻是去去就回一樣――想到這,張子堯的胃裡又翻騰了一下,但是他并沒有将這種糟糕的情緒顯露在臉上。沒等一會兒,張三和李四他們也回到了人群裡。他們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瞳色,臉上也是笑呵呵的滿臉寫着期待……張子堯還看見了咬掉敵方将領喉結并将之吞噬的那名士兵,這會兒他也正因為被同伴調侃自己的新婚小媳婦兒,正滿臉害羞樂呵呵地撓頭――跟戰場上張子堯看見的那個隻能稱作是&ldo;野獸&rdo;的家夥判若兩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張子堯根本不會相信方才自己看見的那一幕是真的。在張子堯觀察之下,這些士兵開始一個個地排好隊站好,他們伸長了脖子像是十分按捺不住似的眼巴巴瞅着樓痕從京城帶來的士兵從箱子裡拿出張名單來――然後那個裝着家書的箱子被人打開了,裡面放着一封封幹幹淨淨的信――這時候人群開始騷動起來……&ldo;小寶,最上面一封是你娘寫給你的,我看見了看見了!&rdo;&ldo;二蛋,我也看見你的了,啧啧,信好厚,你家裡人真想你呀,嘻嘻嘻。&rdo;&ldo;我的呢我的呢?看見我的了嗎?&rdo;&ldo;沒看見,估計在下面吧,你别急――&rdo;人們七嘴八舌地讨論開來,像是迫不及待要去那箱子裡翻找自己的信件,然而樓痕卻并沒有急着讓人把信件分發給他們,而是拍了拍手――這個時候,從木箱子後面,又有兩名侍衛吭哧吭哧地搬出一卷十分沉重模樣的畫卷,這畫卷張子堯是認識的,正是他和張子蕭在某種意義上&ldo;協力完成&rdo;的京城震後圖……那兩名侍衛一人一邊,在那些士兵的面前講那震後圖緩緩打開――&ldo;嚯!&rdo;&ldo;呀,你們快看!這畫卷真的會動!真的會動啊!你們看,京城下雨了?真羨慕,咱們這什麼時候才能下雨啊!&rdo;&ldo;這李記豆漿鋪怎麼就剩一面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李老頭還蹲在那繼續賣豆漿哈哈哈哈能不能先修修房子啊!&rdo;&ldo;也不知道我們家的房子怎麼樣了。&rdo;伴随着畫卷逐漸展開,那站在最前排的一名士兵突然叫了聲――&ldo;哇,二狗子!我看見你媳婦兒了!她在笑着跟你招手呢!二狗子你快看啊!&rdo;這麼一聲叫聲就像是一道悶雷劈進了人群裡,原本還老老實實排着隊的士兵突然炸開了,他們一擁而上,一個扒着一個的肩膀層層疊疊地擁了上來――然而他們似乎還怕自己粗手粗腳地碰壞了畫,都是保持着一個手臂的距離看着又不敢上前,站在最前面的人張大嘴瞪着眼,被身後的人壓着稍稍彎着腰,這會兒這拼命地在畫卷裡找自己的親人――不消片刻。&ldo;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哎呀真是我媳婦兒!我媳婦兒真好看!&rdo;&ldo;别吧二狗子,我咋覺得她比你娶她過門時候胖了不少啊,這畫畫的畫師也是殘忍得很,也不給人家美化美化――&rdo;&ldo;放你屁,我不管,我婆娘最美!&rdo;人們哄笑起來。這些士兵,有的在畫卷裡找到了自己的小媳婦兒,有的在畫卷裡找到了自己的老娘老爹,還有的在畫卷裡找到自己舉着撥浪鼓含着手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兒子……有一些人看着看着&ldo;嗷&rdo;地一下就哭出來了,蹲到一旁一邊抹眼淚一邊吼着自己想回家,還有的湊到樓痕跟前跟他道謝,那場面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雲起國要是看見他們相當畏懼的士兵就是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是什麼感想――隻是這一刻,場面還真有些個感人。&ldo;我真的看見活死人哭了,&rdo;扶搖震驚道,&ldo;哭得真醜。&rdo;&ldo;别一口一個活死人。&rdo;&ldo;可是他們就是活死人嘛。&rdo;此時就連張子堯的臉上也勉強有了一絲絲真心的笑容,突然就覺得自己當初答應畫這麼一副畫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兒,連帶着也跟着有份參與還一毛錢沒要就走了的張子蕭形象也稍微從蝼蟻變成了屎殼郎那麼大……這會兒士兵們居然一瞬間紛紛忘記了家書的事,他們湊在畫卷前面指指點點,有的像是丢了魂似的盯着自己的家人看個不停,還有的看夠了自家的家人便開始看别人家的,仿佛是要活生生地分享一下那&ldo;家人團聚&rdo;的喜悅……張子堯站在畫卷的另外一端看得仔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笑容突然停頓了下,餘光發現,人群中好像有一個人的反應和其他人并不一樣――就是那個先前老惦記着自己那個中秋臨盆的媳婦兒的李四。他撥開了人群強行擠到最前面,湊近了畫卷從左看到右,然後面色從最開始的期待變成了茫然,然後他越過了士兵們一直保持着的安全距離,一個跨步上前,手摸到了那個畫卷上,開始一個一個人的仔細翻找起來――&ldo;喂,李四,你幹嘛呢!&rdo;&ldo;别用手摸啊!當心摸壞了!這麼好的畫兒摸壞了怎麼辦你賠得起麼?!&rdo;&ldo;啊,你個流氓,别摸我媳婦兒的臉!&rdo;身後的人開始抱怨起來,然而李四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他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将畫卷裡每一個站在屋檐下的人都看了一遍,最後在身後衆人的催促和拉扯中,他回過頭,顯得特别茫然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後緩緩道:&ldo;……我沒看見我媳婦兒。&rdo;李四語落,之前還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然後站過頭看着李四――那眼神,張子堯沒來由地覺得有些讓人覺得}得慌。李四猛地擡起頭,然後不經意地對視上了張子堯――他先是打量了下張子堯腰間挂着的畫卷,然後又看見了點龍筆,那男人的雙眼突然一亮,然後在誰也沒有料到的情況下,他一個跨步直接從畫卷下面鑽了過來!李四雙手扣着張子堯的肩膀,一臉焦躁,他用急促的語氣問面前的少年:&ldo;請問你是畫師嗎?你就是畫這幅畫兒的張家人嗎?你畫的時候怎麼沒有把我的娘子畫下來?!我爹娘去得早,隻能跟我娘子相依為命,沒有她我活不成了,沒有她我真的活不成了……我娘子呢?!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娘子……她大概長這麼高,喜歡描柳葉眉,唇角底下有一顆痣――&rdo;李四用一隻手拼命比劃。張子堯先是被一頓搖晃,他差點咬着舌頭,于是隻能不清不楚地解釋:&ldo;這畫兒隻有建築是我畫的,人物都是我哥――&rdo;&ldo;那你看見我媳婦兒了嗎?她大概長這麼高,喜歡描柳葉眉,唇角底下有一顆痣,笑、笑起來很好看的!&rdo;李四機械地重複他的話。這時候那些侍衛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沖上來想要拉開他們――然而在此之前,扶搖已經陰沉着臉湊上來,直接用單手就将他們分開了,老母雞似的一把将張子堯拽回來自己身邊,往自己身後一塞:&ldo;好好說話,别動手動腳的,我家少爺嫩着呢,被你搖壞了我怎麼跟燭九陰大人交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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