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日山拾級而上,來到位于新月飯店二樓,東南角的邊房。
這是他日常辦公的場所,是一個外面書房,裡連一間小卧室的套房。
中式的風格,非常古雅。
他像往常一樣,在早上九點推開門,沒有察覺一絲異樣。
因此,當他看見房内的不速之客時,一個心驚肉跳,竟直直愣在門口。
兩米多長的中式大台幾後,他日常坐着的位置,此刻,正被一白衣少年占據。
這少年身着純白生絲襯衫,慵懶的縮在那把,明制群龍捧壽玫瑰椅裡。
頭枕着椅背,雙腳搭于桌上,雙眸微閉,恣意随性。
看清眼前的人,張日山直覺汗毛微張,虛汗涔涔。
他迅速的瞥了一眼桌上擺設,又瞄了瞄通往裡間的暗門。
見一切完好,才略略松氣。
早晨柔和的日光透過窗棱,灑在少年細碎的劉海,和高挺的鼻梁上。
如一幅雪後新霁圖一般,清冽而純美。
張日山屏吸凝神,繃緊肌肉,等待了半晌。
那少年才睫毛微翕,緩緩睜開眼。
一雙煙青色的眸子,悠悠看了看門口,莞爾一笑道:
“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叫人?”
張日山這才回過神來,恍惚間,覺得指間微微發麻。
他走進房内,将門帶上。
上前兩步,略略颔首,畢恭畢敬道了聲:
“風叔。”
“嗯。”
阿風懶懶的應了,沒再看他,隻随意拿過手邊的一摞。
見是一本蘇轼文集,顔真卿的字帖《大唐中興頌》和幾冊花鳥魚蟲畫譜。
又一瞥另一側,金絲楠木鑲玉麒麟鎮紙下邊,是一疊新摹的書畫。
他将那些書法、水墨畫,一張張抽出來。
用修長的手指拈了,細細的觀賞。
張日山被晾在一旁,渾身的不自在,陪笑問道:
“叔叔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阿風笑道:“提前說了,你還要擺宴不成?”
張日山一愣,怪自己怠慢了,趕忙去門口叫了人上來。
那上來的夥計一看,老闆房内一生面孔。
想着早上前門又沒客人來,也是吓了一大跳。
心想,這是新月飯店遭了賊人了,竟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幹。
張日山将那沒眼力的家夥一拎,厲喝道:“泡茶去!”
那夥計懵了幾秒,點點頭,剛離開沒兩步。
張日山又将人叫了回來,細細的囑咐了幾句,才算作罷。
回過身來,阿風已經坐直了身體,又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待他在一側坐定,才說:
“年底了,華東這邊的堂口交賬,我順道過來看看你。”
張日山回說,多謝風叔關心,便不敢再多語。
他這上來一句,綿裡藏針。
明說是關心,暗指華東的張家人,已經開始向本家交賬了。
順路過來看看你,還當不當自己是張家人,準不準備交賬。
張日山自然不敢随意接下這話頭。
阿風溫柔的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說:
“看來你過得不錯,比其他人都強些。”
張日山默默的揉搓着掌心,笑道:
“叔叔是大管家,其他兄弟做的是大買賣。我不過一個幫着尹小姐和佛爺看家的閑人,怎好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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