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村裡沒什麼活計,晚飯都吃的早,三五個人湊一塊,東家長西家短的扯屁聊閑嗑。
趁着家裡沒人,宋盼兒扔下手裡的木頭柈子,偷偷去了後院劉瘸子家。
劉瘸子大概有四十歲的年紀,年輕時放牛,被牛頂了,踩傷了一條腿,也頂壞了子孫根,一直沒有孩子。
宋盼兒進屋時,夫妻倆正一個坐在炕頭上剝花生,一個坐在地上撿豆子,一句閑聊都沒有,滿臉的愁苦。
屋裡隻有嘩啦嘩啦的幹活計的聲音。
“呀!這不是宋家的小娃娃麼?咋來嬸子家串門啦?”
可能是因為沒有孩子,劉瘸子媳婦兒看見小孩兒就覺得眼饞的很。
扔下手裡的花生豆,在衣服前大襟子上擦了擦手,擡手就把宋盼兒提溜上了炕。
“瘸子,把箱櫃上的油茶面給孩子沖一碗來。”
捏揉着宋盼兒的小手,劉瘸子媳婦兒沖着地上的劉瘸子喊道。
“嬸兒~我不要,我晚上吃飽啦!”
宋盼兒自己蹬掉了、爛了腳後跟的破棉鞋,甜兮兮地沖着夫妻倆笑。看的撿豆子的劉瘸子,擡頭紋都開了。
他擺擺手,出去沖油茶面去了。
“飽了也喝點,暖和暖和身子,你說說這大冬天的這腳後跟都露出來了,哎~你爹媽不惜福啊~多好的倆閨女,那閨女不比小子知疼知熱,想不開!”
劉瘸子媳婦語氣,帶着北方人常見的爽朗。
看着拿起笸籮裡的針線,給自己補鞋的爽朗婦女,宋盼兒終于下定了決心。
“嬸子,我爸媽要把我姐給淹死。”
宋盼兒語出驚人,吓得劉瘸子媳婦一下子紮了手,外屋的劉瘸子也放下熱水壺,掀門簾進來,直直的盯着宋盼兒看。
“啥?孩子你說啥?”
劉瘸子媳婦扭蹭着,向炕沿兒邊挪了挪,睜大了眼睛問。
“唉~算命的說我姐克的我家沒有兒子,如果我姐活着,我家就得絕戶,我爸說,就算你家給他八萬,他也不賣你了,一定要淹死我姐。哎~”
宋盼兒歎了口氣。
“那,那這咋整?這好好的孩子你爸就不要了?”
劉瘸子拽下了頭上的“一把抓”帽子,有些惱恨的扔向炕梢。
“叔嬸,求你們救救我姐,帶她走吧!你們要是不救她,她就沒命了。”
“咋帶啊?不能偷人家孩子啊?那不是犯法麼?我去說說你爸去,那可是一條命啊,她親閨女啊!”
種了半輩子地的夫妻倆,實在想不出有啥招,既能不犯法,又能帶走别人家的孩子。
劉瘸子掀門簾就想往外走。
“叔,我爸想要兒子,你能勸得住?”
宋盼兒的話提醒了劉瘸子,門簾掀開一半,他停下了。
兩家前後院住了幾十年了,宋婆子啥人品劉瘸子夫妻倆清清楚楚,那宋志剛是山場放炮的,沒點狠勁,這玩兒命的活也幹不了。
惹不起啊,怕是剛張嘴就得被罵出來。
“叔嬸,你們隻要把我姐帶走,我有辦法能讓我爸媽不找她,我會讓他們以為她死了。”
宋盼兒盯緊劉瘸子的眼睛,小孩細細的童音,帶着堅定與狠絕。
夫妻倆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竟也沒察覺出這小孩兒說大人話的别扭勁兒。
“孩子,你讓我倆想一想”
手指尖上的血珠已經蹭到了炕席上,劉瘸子媳婦也顧不得擦一擦。
夫妻二人對視良久,劉瘸子掀門簾的手像是定住了。
随着門簾緩緩滑落,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劉瘸子抹了一把臉,蹲在了炕沿邊。
“孩子,你咋讓你家人尋思你姐沒了?”
宋盼兒看着劉瘸子的反應,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隻要他們夫妻倆敢幹就好,剩下來的事情她來安排。
三個人密謀了很久,家家都亮起燈時,宋盼兒才偷偷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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