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回來時,桌上三個白瓷碟比沒動過的棋盤還幹淨。
黎昭昭正躺在他的椅子上,搖搖晃晃,搖搖晃晃,似乎是睡着了,兩手搭在扶手上,嘴裡還叼着半塊沒吃完的雲腿小餅。
風從池上吹過來,翠綠的樹葉窸窣作響,偶有一尾錦鯉跳出水面又落下,叮咚聲清晰可聞。
趙衍停在躺椅前,站了好一會兒。
風更大了些。
忽然,那半塊雲腿小餅從黎昭昭嘴上微微裂開,先是掉下來幾點細碎的渣子,然後接連不斷滾落,最後一整塊雪崩般掉了下來。
“……”
趙衍沒有忍住:“梨梨。”
喊了好幾聲,黎昭昭從睡夢中驚醒。
“……我們不能這樣。”
她睜開眼,猛一看見趙衍居高臨下的臉,吓得從躺椅上滾了下去。
趙衍竟像早已料到,俯下身穩穩将她一把拽住。
黎昭昭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剛剛做了個夢,而此刻拽住她的才是真正的趙衍,而不是夢裡非要脫她衣服的那個……
“世子爺。”
黎昭昭看了看他拽着自己肩膀的手。
趙衍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睡醒了?”
黎昭昭認真地感覺了一下:“差不多。”
趙衍松開她,目光從她落到躺椅上,意思很明顯。
“這是您的位置。”黎昭昭立即識趣地讓開,“讓給你。”
“啊不對,還給你。”
黎昭昭站到一旁。
趙衍在椅子上躺下來,仿佛自己本來就該在那兒,神情清冷而慵懶。
黎昭昭眼尖地拂去他沾到身上的糕點碎屑,便聽趙衍喚了聲:“坐。”
她找了個石凳坐下,趙衍側目望着鯉魚池,寶藍色的衣袍映着水光,襯進眼睛裡,美得幾乎不真實。
黎昭昭看呆了。
“舒華公主給你下了請帖?”趙衍沒回頭,問道。
請帖。
黎昭昭回過神:“對,請帖,舒華公主請我來的。”
趙衍思考着什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桌上有點心。”
“……”
黎昭昭掃了一眼那三隻光潔的瓷碟,眼珠轉回來,在身上摸了摸,從懷裡摸出來一兜年糕:“世子爺,我有年糕,你吃嗎?”
趙衍轉過頭,這才看見了那三個空碟子。
黎昭昭已經将年糕遞到了他嘴邊:“吃一個吧,可好吃了。”
趙衍的目光停留在黎昭昭臉上,透着一絲無奈:“不了。”
見他不接,黎昭昭隻得放進了自己嘴裡。
“留着肚子,别吃撐了。”
他冷不丁說了句。
你是高貴世子,不屑于吃這些路邊攤嘛,我知道,黎昭昭一邊吃一邊看着趙衍俊秀的面龐,在心裡腹诽。
“這是我在南陽王府旁邊的小巷子裡買的。”
黎昭昭自言自語,也不管趙衍聽不聽:“八文錢一袋,可好吃了,就是比六年前漲了三文錢,不過沒點心鋪子裡漲得多,還是很劃算的。”
趙衍望着池子裡的嫩荷紋絲不動,唯獨風吹動了他的袍角。
“你常路過南陽王府麼?”趙衍想不起她要去哪裡才會經過南陽王府,竟硬生生将一袋年糕買了六七年,算着它漲了價。
黎昭昭胡亂編造:“就是随便逛逛啦,你家那兒有很多好吃的嘛。”
趙衍沒有深究,亭子外有侍女走過來,為趙衍換上新的熱茶,又問要不要點心。
“不必了。”
趙衍讓她們退下。
侍女從黎昭昭跟前一個個走過,她捧着年糕垂下頭:“世子爺,其實你剛剛離開崇京那幾年,我還是很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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