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陣子的鹈鹕宮的鬼魅,忽然一夜之間又回到了掖庭。
這一次不單單是路過鹈鹕宮附近的人聽到了,就連遠在内庭另一側的吉昌宮裡伺候的人,也依稀聽到了那悅耳的琴音。
“那是什麼聲音……”自打被軟禁在宮内,朱良莘時常夜不能寐。今日好不容易可以睡一會兒,卻又被這聲音給吵醒了。
容月低着頭,跪在床邊伺候着。聽幔帳内傳來朱良莘的聲音,她身子抖了一下。半晌,才硬着頭皮輕聲回道:“好像是琴聲。”
“琴聲……”朱良莘在半夢半醒之間呢喃道,容月提着一口氣細細聽着裡頭的動靜。等了半晌見朱良莘并未再說别的,剛要松口氣,卻見幔帳忽然刷地一下被人打開了,朱良莘面容枯槁的坐在床邊,搖搖欲墜,她大口喘着氣,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何會有人在宮中彈此曲……真當本宮死的嗎!”
容月誠惶誠恐地匍匐在地,盡量地将自己縮成一團,不敢吱聲。所幸,朱良莘似乎也并不打算讓她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氣,擡起手來指向房門門口,“去,你們把門打開,本宮倒是要瞧瞧,是誰如此膽大妄為,在本宮門前造次!”
容月等一幹侍人跪于其床榻前,惴惴不安,卻未有一人站起身來按照朱良莘說的去做,最後還是容月打破了這個僵局,“娘娘,無人如此膽大妄為,在吉昌宮門前撥弦奏曲……此琴音,應當……應當是從别處傳來的。”
“别處?是何處?給本宮查!”朱良莘隻是困惑了一小會兒,随即眼神又複狠厲。
容月張了張嘴,答案像是一團棉花卡在了喉嚨裡。半晌,她才伏低了身子,顫顫巍巍地将那名字說了出來,“娘娘,是,是從鹈鹕宮……傳來的。”
“鹈鹕宮……”朱良莘喃喃自語,反複念着這兩個字,最後輕笑出聲,“鹈鹕宮?哈哈哈哈哈,那個賤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一直以來都杳無音信,現如今竟然有人要拿她做文章了?”
她尖銳的嗓音在大殿裡回響,伴随着透過門縫依稀傳來的悠揚琴聲,讓在殿裡伺候着的宮人們通體生寒,兩股戰戰。朱良莘拉開了帷帳,光着腳一步步走到大殿門前,猛地一下便将緊閉的門扉推開了。
“娘娘!”伴随着容月的驚呼聲,一直被隔絕在門外若隐若現的琴聲乘着淩冽的寒風吹進了大殿裡。朱良莘閉着眼睛聽着,蒼白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花绫羅,是你回來索命了嗎?”她狀似癫狂,對着空無一物的殿外大聲喊叫,旁人噤若寒蟬,唯有寒風和琴聲回應着她。似是在嘲笑她而今落魄的模樣,“是誰膽敢在宮中裝神弄鬼!若是被本宮抓住了,定不輕饒!出來,藏頭鼠輩,你快點出來啊!”
朱良莘衣着單薄地在走廊裡來回走動,焦躁不安。她越是大聲呵斥,那琴聲似乎便越是激昂了幾分。容月驚恐地擡起頭來看着朱良莘瘋癫的背影,隻覺得眼前的場景太過詭異。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慌忙站起身來拿了一件外衣來到了朱良莘身邊,“娘娘,快些進殿裡來,外頭太冷了。”
“這聲音太吵了,本宮不想聽到,不想聽到!”朱良莘一把将她推開,光着腳向前跑去。
容月驚呼一聲,連忙追上,“娘娘!咱們回去吧!您這樣會凍壞的!”
朱良莘轉過頭來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剛想要說些什麼。忽然,月光撥開重雲灑在了主仆二人身上。朱良莘緩緩轉過頭來,隻見一娉婷身影立在不遠處,笑吟吟地瞧着她。
“你……”朱良莘愣了一下,她僵硬地挪動地身子,讓自己面向這個身影,“你是……”
皇後娘娘,多年不見。
你,不記得我了嗎?
那人話音剛落,朱良莘便一手緊緊抓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地喘着氣,她步步後退,最後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娘娘!”容月失聲叫道,将朱良莘從冰冷的雪地裡扶起來抱在懷裡。同時,她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前方。
那裡,并無一物,唯有一地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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