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曉落定在涵洞外時,已是傍晚。洞内仍泛着隐隐魚香,柴薪餘燼未滅,人去洞空。
那位長青的道友也不知所蹤。石龛上點着一盞油燭,邊上放着兩瓶藥。瓷白的瓶子寒夜曉很眼熟。乍見之下,一股怒氣便蹿上心頭。
長青竟然将他悉心贈予的丹藥給了旁人。他可知這丹藥在凡界千金難尋。白瓷瓶旁是一個粗陶瓶,裡面赫然是明月峰的仙藥玉容生肌,能化腐肌,肉白骨的仙藥,而盜取仙藥的罪責當投落悔悟崖。
寒夜曉放回瓷瓶,阖上一雙淵寒冷眸,輕藍綢袍在最後一縷落晖中消逝。這洞内的煙火氣實在熏得他心煩意亂。
十裡外的野村,燈火通明。無垢山腳的野村裡各路道宗、妖怪、修士、土人混雜,沒有九州皇帝的轄制,實在是個福地。逢着月圓便是節,村人村妖擺着燈火長街,販雞鴨、售膏藥,很有些九州凡界城隍廟會的意趣。
長青和長明換掉道袍,扮成一個貓妖,一個豬仔妖的模樣穿行街市。長明捏着他肉墩墩的豬鼻子非常不爽,“師兄,為什麼我要裝豬妖啊,我就不能當個别的?”
說時,眼睛還不忘盯着長青毛茸乖覺的兩隻尖尖白貓耳。
“這低階的易容丹不就是沒法選嘛!”易容丹分上中下品,下品丹隻能随機變幻,時長也短,不像上品丹能心有所念而變。當然長青能煉出個下品丹已是不易。
一貓一豬身後不近不遠地跟着長憶,他沒吃易容丹,依舊帶着面甲,額發淩亂的遮着眼眸,隻能見着緊抿的薄唇。
唇上和下颏有些青胡渣,衣衫褴褛不堪。幾個狗崽妖童子堵着他鬧:“哪裡來的臭乞丐,沒見過呀。”
“大狗哥,打他!”說罷,妖童子們向長憶扔起了石頭。
長青趕忙放下街攤上的故衣,将長憶擋在身後,轉而對着為首的兩個犬童子呵斥:“誰家小孩,沒人管,我來管了呢!”
說罷,袖中飛出一段長藤,啪啪抽在兩妖童屁股上,不輕不重卻又奇響,懾得一夥犬童子屁滾尿流地跑了。
旋身,看着長憶下颏的血口子,真是餘怒難消。臭屁孩們手裡果然沒個輕重。正要撮個療傷的訣,長憶卻眸色晦暗地錯身避開:“不礙事,小傷。”
長青知他脾性冷淡,也不多說,隻拉着他來試衣裳。就着竹篷布簾攏成的試衣隔間,長憶正在試長青給他挑了兩身暗色衣衫,一件深靛藍,一件啞灰。
“怎麼那麼久,待會還有羊肉湯麼?”長明惦念着村裡王大伯的羊肉湯,油乎乎的烤餅尚不能堵着他的嘴。
布簾子撩開後,長明咂摸着烤餅的小嘴半晌合不攏,像崩了牙。
“你怎麼了?”順着肉乎乎豬鼻上兩條直定定的視線,長青恰觑着打簾而出的布衣人,深靛藍的長衫裡一副勁瘦身量,面甲倒映着明滅燈火,一瞬目時有點恍惚。
像個什麼畫來着?若添把偃月陌刀,銀甲面盔,頗似禦天馬,仗長刀,縱橫殺敵的梵天神将。
“很好,就要這兩身吧。”
長青用一瓶雜七雜八的下品聚氣丹換了兩身故衣給長憶。畢竟不是九州界,生計全靠以物換物。此前梵天界在時,還會以靈石作為錢币,方便各界通彙兌換。
但梵天塌陷後,靈石便不再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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