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不是未雨綢缪?”李诏咳了兩聲,話說了一半,音調轉不出聲來,“你要不同意,放你錦袋裡。”她自覺有趣,插科打诨地道:“這樣,就沒人敢來接近你這鳏夫了。”
而元望琛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隻覺心頭凄楚,他屏息看向少女,眼中滾燙,口間似灼,似怨怼:“除了你,本就無人敢接近我。”
“有的,你亂說。琛是塊璞玉。”李诏淺淺地笑:“可惜……被我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仿佛再多聽一句李诏的說辭,少年就快繃不住一般。他捂住李诏的眼睛,調整了氣息,而她不明所以,隻是由着性子提出要求:“我想聽阮了。”
“好。”
元望琛一口應了下來,在房内找到挂起來的阮琴,取下,抱在懷中,伸手撥彈,弦而鼓之,聲振林木。
一聲铮铮入耳,分明是弦樂,卻如敲金擊石。
久之,琴聲繞砌青絲上。飗飗乎如靜聽松風寒,又如細聆滴暗泉。
夜闌月色滿屋白,李诏側着身子躺在榻上,看向月下鳴琴金質玉相的少年,隻覺面前人皎皎如滿月,禀姿自然,而自己似蒙塵的陰缺。
她無法平心靜氣地去欣賞,自己宛如一棵病草,紮根淤泥污穢,亦無法受月華洗練。
與少年相比之下,自愧弗如,李诏心中逐漸忿恨急切起來,失了興緻,打斷他的琴聲:“你冠服制好了麼?”
少年擡眉看向一臉不耐的她,似猜出她心中所想一二,胸口一凜,放下手中的阮,難得好脾氣地沉聲道:“你要來看我加冠。”
那是來年的事了,躺在床上的李诏想,她真的能有來年嗎?
病痛好似光憑自己的努力與意志,是無法戰勝的。她還要再如何拼盡全力呢?
李诏突然意識到自己近來面目可憎的失态,而少年自始至終未露出一絲的厭棄。反倒是她自己,越發厭惡自己,她料到自己如是。
入冬後,屋内燃起了火盆,似是為了不讓暖氣逃逸,就能不讓生機逃逸一般。屋内門窗都捂得嚴嚴實實。
李罄文應诏去了黔南戍邊,不知何日能歸。所幸的是,遠西王有故人前去關照,日子便不至于凄苦。
三個月後,正入隆冬,李诏收到了父親寄來的一些偏方草藥與信箋:“一切無虞,黔南非蠻荒之地,民風淳樸,花盛如春,四季結果,是告老頤養絕妙之處。餘近日得體悟:‘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願诏诏與望琛共思之。”
聽元望琛讀完信後,李诏心中方得一絲欣然甯靜。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李罄文終是明白此理。
與此同時,憑窗雪嶺,臨安經曆了一個最為冷冽的冬天,而除夕夜的宮中,難得幾位親王在京團聚。
似年長後知曉何為分寸,心胸肚量皆寬容起來。李畫棋亦看開了許多,收了心思,如今不再提正統亦或是天道,見皇胄手足融洽親和,天子任人唯賢,倒也得幾分滿足。
而唯有一事憂心依舊。
元望琛憑着少女的那本度牒,幾乎踏遍臨安城内所有山寺,于佛前點燈奉燭,謄寫大悲咒。
德光禅師見此,搖頭與容偵歎他這位外甥道:“何期自性,本自清淨,自性本覺,自然開悟。”
然這廂點了香參拜還未起身,卻見紫蟬急急趕來,一臉驚慌失措:“少爺,昭陽君今日早醒,服藥已過半個時辰,眼見情況不妙。”
元望琛手中香似未捏住,未料香灰一抖,掉落在少年手臂,瞬間起了泡,他忙問:“如何不妙?”
“湯藥吐盡,開始吐酸水,又嘔了血。”
而被香燙到的少年後知後覺,如不知疼痛一般,起身擡頭望向大佛金尊,眉中盡是憤然與不解。
咬牙嘶聲,撒手丢下未燃盡的香于火爐,心中忿忿乃至惶惑,是覺自己做的似可笑的無用功。
彼時拴在山腳下的棕紅小馬,已然高大難以駕馭。
方跨上馬背,發間落下一兩滴雨。
雨水順着他的面頰流滲入領口的脖頸。
霎時寒意侵襲,刀風剜入骨髓。坐在李诏贈予的牛皮馬鞍上,少年迎風的臉頰以及握着缰繩的手都似毫無知覺。
猛揮鞭,一路狂奔,在因陰雨而慌亂收攤喧鬧繁盛的街肆之上似跌似跑,橫沖直撞。
發絲浸濕的少年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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