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衆人往堂屋這裡走,李荞趕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蜷縮着身子,半掩着腦袋假裝已經睡熟。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定了,劉老太掃視了一下面前的幾個人,把目光鎖在了大柱的臉上。一旁的張翠芬還在抽抽搭搭地。
大柱見瞞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經過向老太太叙述了一遍。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派出所,所裡的人說他們也正在查。”
“問題是我們現在拿不出證據來牛是被别人偷的,眼看就要開春了,生産隊裡不管其他的,隻管問我們要牛。”
劉大柱坐在那裡左手緊握着右手,一臉無奈。
“生産隊的人還說,要是賠不出牛來,就要抓老栓去坐牢,嗚嗚嗚……”
張翠芬一邊說一邊又嚎嚎大哭起來,藍色的帶大襟褂子濕了一片。
“這一家老小的可怎麼辦啊……這要是把老栓抓進去了,不是把我們娘幾個往死路上逼嗎……”
劉淑蘭站在張翠芬的身後拉拉親娘的衣服,想讓她冷靜一些,卻被張翠芬一把甩開了。
“别哭了,這不是還有時間想辦法呢嘛。”
劉老太太聽後也覺得急火攻心,張翠芬的哭聲又攪得她心煩意亂的。
“哪有那麼好找啊,這都找了兩天了,說不定這牛早就被人殺了吃肉了!”
“嗚嗚嗚……”
張翠芬知道劉老栓是來找大哥商量了,可在家裡左等右等,遲遲不見老栓回去,她就知道一準是還沒有牛的下落。
“行了!别嚎了!”
劉老栓狠狠地瞪了張翠芬一眼,越是在婆婆和大哥面前,她越是長了本事了。這要是在自己家裡,他才不慣着她。
“大蘭她娘,你先别擔心,你隻管照顧好家裡的幾個孩子。我和老栓再想想辦法。
大柱平靜地說道。因為這兩天沒吃好沒睡好,他瘦削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嘴唇上也裂了幾道深深地血口子。
“退一步來說,萬一牛真要是找不回來,坐牢也是我去坐。”
長兄為父,真有事的話,肯定是他這個當哥的來擔着。他和老栓從小就沒有爹,深知家裡沒有男人撐着,孤兒寡母的有多不容易。
“哥——”
老栓看着身旁的大哥,一時哽咽說不出話。
張翠芬大概是吃了定心丸,這才低下頭噤了聲。她身後的大蘭背過身去,撩起衣角悄悄抹眼淚。
她這個大伯啊,把一輩子都給了他們家了。
就連帳子後面被窩裡的李荞,這會子也滿臉眼淚。
上輩子她隻聽劉淑蘭時常念起這個大爺爺,知道大爺爺疼她娘,也疼她。李荞還在蹒跚學路的時候,大爺爺怕她摔跤,連院子裡的石頭都一點點摳出來。
李荞隻恨自己記事太晚,就在太奶奶去世的前一年,她還不記得大爺爺的樣子,大爺爺就病故了。後來她翻遍了姥姥家,也沒能找到一張大爺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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